本文来自 http://huangsewenxue.com/ 如意轻笑道:“回主子话,凤格格回来了。” 叶昭干咳一声,就一摆手:“回来就回来吧,去她房里作甚?” 蓉儿却一下发了愁,这可怎么好,金凤十天半月回来一趟,可相公又不去她房里,难道相公眼里,我是个善妒的大妇?好像是,自己那次,那次哭什么?可吓着相公了。 只觉真是辜负了相公的疼爱,如意轻轻退出,蓉儿见相公要去洗澡,就走上两步,抓着叶昭的手,也不说话。 相公想在哪个房睡,自然就要在哪个房睡,自己可不能勉强他。 见她可爱样子,叶昭哭笑不得,笑道:“要我去金凤房里是吧?” 蓉儿点了点小脑袋。 叶昭就好笑的捏了捏她小脸,今日本想静一静呢,好多问题要考虑。不过说起来,每天抱着这小丫头睡觉实在是一种煎熬,真怕哪天把持不定就成了禽兽,金凤,金凤回来也好。 “好吧,你要睡不着,就去叫我。” 蓉儿连连点头。 踩在厚厚的红地毯走向海棠阁,叶昭心里也不知道什么滋味。 锦二奶奶成了自己的小妾,倒现今还觉得有些不可思议,作为现代人,就算在这个世界生活了二十多年,见识过别人家妻妾成群,可真到了自己头上,还是有一种强烈的异样感觉。 尤其是现在举步走向海棠阁,这种感觉就更为强烈,名正言顺的拥有了锦二奶奶这个小尤物为偏房,现在更是去毫无顾忌的占有她欺负她,小妾?男人强权下的产物,好像代表了委曲求全代表了任你宰割,想到这个词都令人心里悸动。 只是自己的这房小妾,可不是个省油的灯呢!叶昭想着也好笑,刚认识时那般强势的一个女人,被自己东折腾西折腾的给祸害成什么样了?想想也怪对不住人家的。 今晚,好好跟她说说话,可不能再欺负她了。 第三十六章 大被同眠不参商 红烛摇曳,锦帐飘香。 幽幽烛光中,锦二奶奶的闺房宛若披了层淡淡的红霞,进之便有一种绮旎香艳荡溢心间,令人心慌慌的。 锦二奶奶刚洗了澡,穿了一袭大红纱睡裙,正在梳妆台前精心盘起发髻,睡裙自是叶昭设计的,穿起来睡觉极为舒服,不过锦二奶奶自不知道这种古典仿雪纺睡裙对男人的杀伤力,尤其是穿在锦二奶奶身上,凝脂般的雪肩玉背,短裙下那敝帚自珍不会被任何人见到此刻却暴露在空气中的娇柔双腿,令人不自觉就会想象这双欺霜赛雪的美腿攀在自己身上是什么滋味。 锦二奶奶突然见到镜子中自己身后的叶昭,娇呼一声,急忙起身,俏脸通红,看时辰本以为他不会来了,是以才换上了这件穿起来极舒服的睡裙,虽然做了他的小妾,可要说在他面前穿得这般狐媚,却也羞死了人。 见锦二奶奶涂着蔻丹的雪白小手不知所措的上下遮掩,叶昭微笑做手势:“放松,放松,家里嘛,怎么舒服怎么穿,你还当我外人不成?”努力一副正人君子面孔,免得急色样吓坏了这位美娇娃,以后可就没这等古香古色的性感春光欣赏了。 锦二奶奶赧然,心说倒好像金凤故作矜持,未免更被他看轻,雪白小手终于慢慢放了下来。 叶昭道:“我去洗个澡,你别动,我自己来。”转身出屋去了洗漱间,锦二奶奶跟了几步,见叶昭回身关门,只好作罢。 叶昭洗漱过,披了系带睡袍,行动间自不免露出保养极好的胸肌及双腿,锦二奶奶俏脸火烫,心说他,他看起来好似并不强壮,可怎么,怎么?思及此,粉脸立时布满红霞。 叶昭坐于床头软墩,微微摇头。 “公爷,您,您有烦心事吧?” 是锦二奶奶小心翼翼的声音,叶昭微微一笑,她倒也聪颖,能看出自己神思不属,想来也是,自己与神保与北京朝廷的明争暗斗她定然也略有猜疑。 “恩,有点。”要说现在最大的烦心事就是胜保了,胜保前段日子蛰伏,可现在六王登基,自己与六王又这等情形,他可就心里有底了,接下来他肯定会想方设法令自己放手民事,他又是正牌两广总督,广东政事,他可是管的名正言顺。 自己握有枪杆子,可有些事,并不是靠武力就能解决的。很多时候,总要团结大多数,不能靠蛮力打破一切秩序。 “公爷,那,金凤帮您松骨解乏?”锦二奶奶小心翼翼的提议。 哦?叶昭就来了兴致,小妾帮自己按摩? “好啊!试试你的手艺。”叶昭一笑起身。 “那,那您这样……” 按照锦二奶奶怯怯的指引,叶昭爬上软软绵绵的西洋床,惬意的抱着鸳鸯枕趴好,大红缎子床,红彤彤一片,烛光下,流光溢彩,华丽无匹,给人一种感官上的强烈冲击,令人不自觉想象在其上颠龙倒凤的艳丽。 趴在上面,叶昭骨头就有些酥。 “公爷,您吃一颗!” 叶昭转头,却见锦二奶奶雪白小手拿了铁盒卷烟,是国外的牌子,床头自己枕边,也放好了烟灰缸。 锦二奶奶打开铁盒,雪白小手极优雅的从里面抽出一根烟,轻轻送到叶昭嘴边,小声道:“金凤知道您爱吃卷烟,托人从香港给您买的。” 叶昭微微张嘴噙住,心里一晒,倒是有心了,其实抽烟嘛,却不是图新鲜,抽一个牌子就好,广州的和记卷烟就不错。不过难得锦二奶奶一片孝心,倒也不必冷了她。 锦二奶奶又轻轻划着洋火,帮叶昭点烟。 惬意的吸了一口,味道还不错,可在锦二奶奶这古香古艳的闺房云床上吸烟,怎么都有种烹琴煮鹤的感觉。 就抽一颗,叶昭心里想着。 “金凤啊,你哥哥怎么样了?还就知道捅娄子吗?回头啊,我想个法子治治他,叫他长进起来,再给他谋个差,他啊,适合安安稳稳的干公职!我也想好了,干脆就置之死地而后生,那些银子啊,不用帮他还,我叫人每天逼债,逼着他去知府公房作个书吏,赚月饷还钱,慢慢他懒散劲儿也就没了,你看西洋有报时钟,咱体内也有个生物钟,习惯早睡早起奔波生活,叫他歇下来都不能。”叶昭琢磨着,慢慢的说。 锦二奶奶身子一颤,怎么也没想到他会说出这么番话,显然哥哥的事他真上心了,嫁给他做妾,赏些好处打发些银子不难,甚至发给自己家万八千两银子都不稀奇,可难得的是他竟然会将自己哥哥的事放在心上,过了脑子,而且很明显,经过了深思熟虑,他,他每天考虑的多少军国大事?自己家这点破事在他眼里本应不值一提,打发些银子帮哥哥解决了难题就算极宠爱自己了。 真没想到,真没想到…… 不知不觉,锦二奶奶的眼圈就红了。 “咦,你这是作甚么?有人欺负你么?”吸了口烟,叶昭回头见到锦二奶奶抹泪,不由得一怔。 “公爷,公爷这般疼金凤,金凤、金凤不知何以为报……”锦二奶奶抹着泪,跪倒在床前。 叶昭差点一口烟呛着,心里无奈,这个时代的女子,就这般容易满足吗?不过稍微将其娘家的事琢磨了琢磨,就成了极宠爱她了?这要是老丈人家装修去帮着锄泥搬砖,那岂不感动的她死都愿意? 伸手拉锦二奶奶起身,“起来吧,咱们是夫妻嘛,一家人,这都没什么,你呀,以后别动不动就跪了,不然,不然我可罚你打屁股了!”拉着锦二奶奶轻轻软软的娇躯起身,手上感受着红纱玉臂的滑腻,不由得心下一荡,好好的话说到最后就轻薄起来。 锦二奶奶俏脸又一红,心下即感激又害羞,小声道:“都,都依公爷。”倒好像在说,你打,就打好了,小样子别提多妩媚了。 叶昭心下这个痒啊,真想就拉她上床胡天胡地,可锦二奶奶已经轻盈盈上床,跪在叶昭身侧,犹豫着,雪白小手终于按在了叶昭肩头。 十点涂着玫瑰汁的妖艳红指甲在叶昭肩头轻轻按掐,酥酥麻麻。 叶昭微微闭上眼睛,享受着,悠悠一笑,“金凤,你骑我身上,才更松骨呢!” 锦二奶奶一呆,“金凤,金凤不敢。” “我说行就行,来吧!” 锦二奶奶又羞又怕,可他说甚么,自然要听从,犹豫了好久,终于极小心极小心的轻轻跨坐过去,雪白双腿分在他两侧,当翘臀轻轻碰到他臀部之时,锦二奶奶就觉身子腾地火热,一下就化了,半丝力气也无,只想趴在他身上喘息,再看自己羞人姿势,锦二奶奶真想找个地缝钻进去。 叶昭却是掐灭了烟蒂,双手向后一伸,一边一个就握住了锦二奶奶绵软如丝滑腻无比的妖冶小脚,轻轻把玩享受,锦二奶奶娇声惊呼,却动也不敢动,红着脸,有气无力的半撑在叶昭背上,任叶昭轻薄。 好半天后,锦二奶奶才稍稍回神,想起了自己的本分,感觉到叶昭大手轻薄自己小脚,低头看去,就见雪白莲足在叶昭大手包裹下几乎不见,偶有几瓣小巧玫瑰若隐若现,锦二奶奶俏脸火热,却不得不提起全身仅有的力气,软绵绵倚在叶昭身上,伸出小手帮叶昭掐捏肩头。 背上小尤物轻轻娇喘,软绵绵的身子轻如羽毛,突然俯下身,红唇贴在自己耳边,带着哭腔:“公爷,公爷饶了金凤吧,金凤,金凤没力气了……” 热血翻涌,叶昭再忍不住,伸手就将这小尤物拉倒在自己身边,眼见丽人鬓乱钗横,花娇难禁,一副娇滴滴欲承欢的小媚态,不由心下火热,正欲压过去,外间门突然咯吱一响,有脚步进屋。 叶昭一呆,虽然几家房通常都不会落门,可几个丫头胆子再大也不敢这时候进来打扰啊?难道出了惊天大事? 正琢磨呢,门口处冒出一条小小的身影,雪白睡裙,可爱无比,可不正是蓉儿? “相公,我睡不着。”蓉儿可怜巴巴的站在那儿,怀里抱着熊娃娃枕头。 叶昭哭笑不得,更有些心疼,忙道:“那,那上来睡吧。”这时节也不能走不是,不然置锦二奶奶何地? “好。”蓉儿马上雀跃的跑过来,踢掉绣花拖鞋上床,拉过被子,小身子挤到了叶昭怀里。小心思里,相公和金凤两人睡也是睡,三个人也挺好。 锦二奶奶慌乱的整理红纱睡裙,又欲给正室夫人见礼,蓉儿从叶昭肩膀上冒出小脑袋,打量着锦二奶奶雪腻酥香,未免有些羡慕,她虽不知道如何才讨男人喜欢,但锦二奶奶红绡缕薄冰肌莹,令蓉儿也觉我见犹怜,心说想来相公定也喜欢。 “不必多礼,睡吧!”蓉儿说完,小脑袋又缩了回去。 叶昭挠挠头,心知蓉儿定以为自己同锦二奶奶在一起也如同她一般,不过是同床而眠,这才巴巴的也来凑热闹,可真令人尴尬,更有些好笑。 锦二奶奶却是慌乱极了,这,这国公夫人怎如此大胆?三人同床风雨,可,可多淫乱啊?难道,难道公爷喜欢,喜欢这样?可,可也太羞人了? 但再怎么慌乱,也不敢吱声,国公夫人这般尊贵的身份都不计较,都要顺着公爷的意,自己又有什么资格不从? 她哪知道蓉儿跟叶昭并未圆房,又误解叶昭身体有恙,只是自己睡不着来凑热闹的。 见叶昭对自己使眼色,只好轻轻躺在他另一侧,感觉到恶人手揽在自己香肩之上,锦二奶奶身子一僵,但也只好顺从的伏过去,将轻轻软软的香滑玉体贴在他的身畔。 此时叶昭身子平躺,左侧蓉儿紧紧抱着自己左臂,右侧轻轻揽锦二奶奶入怀,一妻一妾陪自己同塌而卧,一时间心潮起伏,却多是温馨。 若是红娘在就更好了,娇妻美妾俱在自己身侧,男人如此,夫复何求?又有几人有这等福气? “公爷……”好久之后,锦二奶奶疑惑的抬起了俏脸,怎么跟自己想的全然不同? “嘘。”叶昭使了个眼色,锦二奶奶忙闭上了红唇。 又过了一会儿,叶昭微微一笑,小声贴在锦二奶奶耳边道:“好了,蓉儿睡着了!”滑腻小巧的雪白耳垂,坠着流光金珠,更添诱惑,叶昭忍不住舔了舔。 锦二奶奶痒得想笑,又不敢出声,乌黑云鬃埋在叶昭怀里,贝齿咬着手指,强忍笑意,小样子妩媚可爱。 叶昭心跳了几跳,忙晃晃头,蓉儿就在身侧呢,自己可不能起荒唐念头,嘴贴着锦二奶奶秀气耳廓道:“想说甚么?” 锦二奶奶被叶昭气息喷的身软气喘,勉力将两瓣红唇贴到叶昭耳边轻声道:“金凤,金凤知道了。” 原来,原来夫人还未同公爷圆房。 叶昭微微一笑,嘴贴过去,低低道:“她还小,我不忍。” 锦二奶奶心下轻轻叹息,夫人可真是好福气,公爷简直疼她疼得无以复加,日日同床,以公爷的、公爷的体质,那,那是多么难忍?却就是迁就夫人,可真是难得,都说郎心如铁,可在夫人面前,恶人这般英雄人物,也化作了绕指柔。 “公爷,公爷对夫人真好。”锦二奶奶由衷的叹息。 叶昭就笑,轻轻揽着她香肩,低声问:“我对你不好么?”亲了亲她额头。 “好。”锦二奶奶声音细如蚊鸣,第一次尝到恶人温柔滋味,芳心一下就醉了,只觉一辈子从未这样开心过。 自己命不好,嫁了个窝囊丈夫,只能在陶家弄权寻找慰藉,用权力的快感来弥补心中缺憾,谁知道,会阴差阳错的遇到他,刚刚认识他时,只以为他是个不学无术的纨绔,可后来才渐渐知道,景祥这个名号是多么响亮,他又是如何的英雄了得,虽然喜欢欺负自己,可,可是不是那时候,自己就,就喜欢上他了呢? 莫名其妙的做了他的妾侍,本来,本来就满足的很,只想好好服侍他,令他能对自己有个笑脸,那金凤就没白活一遭,可,可又哪里想到他会这般温柔体贴?现在就算死了,也心甘情愿。 叶昭平躺好,闭上了眼睛,可心里杂绪一去,可就要了命了,左侧小身子虽刚刚发育,却有着一种近乎妖魅的惊人嫩软,右侧小尤物娇躯轻软香滑,娇喘莺啼,贴在身上如跗骨媚狐,令人心颤神摇。 这,这又如何睡得着? 侧头,在锦二奶奶雪白耳垂旁低语了几句,锦二奶奶俏脸马上通红,好似耳垂都红了。 可,可没办法,只能听他的话,红唇轻轻噙在叶昭耳边,娇喘低语:“公爷,您,您,金凤不是下贱的人……” 湿香气息扑耳,软语哀求,叶昭心里这个痒啊,情到浓处,搂着锦二奶奶香肩,呢喃道:“我知道,我知道,你就是我的狐媚子,就是我的狐媚子……” 手轻轻探过去在锦二奶奶酥胸处轻薄,滑腻高耸,妙不可言,锦二奶奶香躯滩成了水儿,却只能勉力挣扎,娇喘着道:“是,是,奴婢遵命,金凤,金凤以后就是专门服侍您的小狐狸精……”听这娇艳小贵妇床上软腻情话,叶昭快活的直想飞天,而锦二奶奶高贵端庄的美髻轻轻钻进被中,滑了下去…… 啊!那红唇轻轻噙住的绝妙滋味令叶昭双腿绷紧,双手不自禁猛地用力,锦二奶奶痛地轻叫,却如莺啼春动媚意无边。 “相公?”正在叶昭意乱情迷之时,蓉儿迷迷糊糊睁开了眼睛,却是叶昭刚刚被那强烈的刺激之下,不自觉抽出了她抱着的胳膊。 叶昭吓了一跳,忙道:“怎么了?”大红锦被中,锦二奶奶更动也不敢动。 “咦?金凤呢?”小家伙探了探脑袋,枕上不见锦二奶奶的娇颜。 叶昭干咳一声,“这个,金凤她,她喜欢蒙头睡。” “是,金凤,金凤在呢……”锦被中传来锦二奶奶含含糊糊的莺啼,却怎么听怎么带着几分软绵绵的妩媚。 “哦!”小家伙恍然,就又躺了下来。 叶昭伸双手捧着她小脸,将她漂亮的大眼睛合上,柔声道:“睡吧!” “嗯”蓉儿点点头。 可叶昭,此刻真是说不出的奇妙滋味,双手捧着小丫头水灵灵的清纯脸蛋,哄着幼妻睡觉,身下,那要命的红唇轻噙轻动,说她是狐媚子,可,可真不冤枉,那令人一激灵一激灵的畅快,直叫人欲仙欲死…… …… 早上三人起床时,锦二奶奶急急起身去清洗香巾,免得被蓉儿看到自己吐在上面的东西。樱唇酸痛难当,见到叶昭盯着自己红唇似笑非笑的神情,简直要羞死了,可真是,晚上还好,大白天的想起,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跟他在一块儿,真是什么花样都想得出。 吉祥如意招财进宝四个婢子在外间伺候,也是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脸都有些红,自都在想公爷一龙戏双凤的绮旎场景。 叶昭却是神清气爽,穿上锦袍马褂,问蓉儿:“咱三今早吃甚么?” 蓉儿换了件浅蓝绣花旗袍,小手一板一眼的系上梅花扣,说:“听相公的。” 叶昭就抬高声音对外间道:“叫厨房煮粥,黑米粥!” “是!”四个婢子齐声清脆答应。 如意犹豫了下,道:“公爷,今早东四院奴才们吃了黑米粥,上吐下泻的,虽是从外面万福楼买的,可也不知道是不是黑米出了差头,府上的黑米昨天才进的,奴婢有些担心,怕是和万福楼同批的米。” “啊,那就煮米线吧。”叶昭随口说着,想了想又道:“东四院,住的是花匠木匠吧?上吐下泻,食物中毒?这可大可小,送他们去就诊,送去博爱医院吧。” 博爱医院乃是新开业的西医,其实现今刚刚有学者提出细胞学一说,而对于细菌的认识朦朦胧胧,西药贫乏,是以西医作用比之后世不可同日而语,但毕竟这是医学发展趋势,早早有了西医理论,以国人之聪明才智,又谁敢说医学史上一个个突破不会由中国人来完成呢? 四个俏丫头退出去,而看着房内锦二奶奶和蓉儿一大一小两个美人忙着洗漱换衣,温馨馨美艳艳的气象,叶昭自不免升起志得意满之感。 …… 吃过饭,叶昭正准备再去客串巡警,顺便理理头绪考虑下胜保的威胁,换一个身份思考问题,有时候会收到奇效。 谁知道还未出门,霍华德医生就跑来拜访,叶昭倒是奇怪,几位医生都是玛德教士帮自己所募,女护士倒多是当初花城鏖战时战地中培养的,医院又顺便建了附属医校,倒是红红火火的,只是这些医生与自己并无交情,怎么会无端端来拜访自己? 在偏厅接见了这位西洋医生,霍华德四十多岁,秃顶,面相倒是慈善。 看到霍华德摘帽子单膝跪倒笨拙打千,叶昭心中一晒,扶起来笑着和他握握手,说:“虽说入乡随俗,可你非我大清臣民,倒也不必用这等礼节。” 霍华德心下一安,早听闻中国人规矩大,尤其是皇族更讲规矩,当初使团就是不肯向中国皇上下跪,就怎么也不得召见,最后是折中用了这种单膝礼,使团的公爵伯爵都要向中国皇帝屈膝,自己这个平民见到中国皇族的公爵,不行礼怕这位少年公爵翻脸就赶自己出门,现在看,这位少年皇族权贵倒是随和的很。 两人落座后叶昭就问:“霍华德先生?可是医院有甚么难处?” 霍华德摇摇头,说:“将军大人,我是为贵府入院的三个人而来。” 叶昭一怔,问道:“怎么,他们病情很严重么?” 霍华德挠了挠秃顶,道:“那也不是,可是我觉得有个信息,还是要亲口告诉将军大人才好。” “哦?怎么回事?”叶昭微觉好奇。 霍华德皱着眉头道:“他们的病情不严重,但我从他们的呕吐物中发现了砷的成分,我怀疑他们不是食物中毒这么简单,很可能是砷中毒,也就是贵国所说的砒霜毒。” 叶昭一怔。 霍华德已经起身,“大人,信息我送到了,告辞!多谢您接见我。” 叶昭忙起身相送,拍着霍华德的手,“谢谢你了!你不但是个好医生,还是个细心的好人!” 霍华德受宠若惊,连声谦逊,戴上帽子,出门。 …… 内务局总监陶朝青是第一次来到公爷府邸,心里忐忑不安,局总不在广州,副总巡又去了肇庆,现在自己这个第三把手成了内务局职位最高之人,真怕是出了什么事,被公爷见责。 陶朝青本是落魄买办,蚀了大本后在香港当过华警,终因为华警地位太低,不但不如英警,就算印警地位都远远高于华警,陶朝青在同一名印度巡警大打出手后被鞭刑逐出警队,后来一咬牙,就加入了洪门三合会,为的是将那印警杀了报仇。谁知道三合会的师兄弟们却没人肯跟他同声共气,在他杀了印警之后,三合会红棍将他逐出帮派,以示划清界限。 陶朝青无奈潜逃回广州,谁知道不久广州就被英法联军占领,他更被依附于三人委员会下当差的差兵们捕获,就在以为九死一生之际是瑞四爷救了他,从此他就在心里暗暗发誓,这条命就卖与瑞四爷了! 而有一次说起这话,却被瑞四爷劈头给了几个嘴巴,更告诉他,你这条贱命是小王爷给的,想死,没那么容易,就算还,也要还给小王爷。 瑞四爷就这个脾气,自己虽然挨了打,心里却暖洋洋的,知道瑞四爷将自己当成了自己人,而小王爷,这位几乎没见过面的主子也就在他心里深深扎下了根,可谁知道,第一次碰面,自己好像就出了差错,虽然后来没听瑞四爷说小王爷责怪,可,可终究是现了眼。 今日,不会又是内务局捅了漏子吧?自己倒不怕背黑锅,怕的是被小王爷认为自己昏庸无能,全无用处。 正忐忑间,就见花厅门口人影一闪,走进来一位雍容华贵的少年,陶朝青急忙单膝跪倒打千:“奴才陶朝青给主子请安!” 叶昭对内务局巨头的作风习以为常,摆了摆手,说道:“坐吧。”说着话,自己翩翩然落座,开门见山道:“叫你来呢,有事找你参详参详,我府里有几名下人吃粥,中了砒霜毒,粥呢,是从万福楼买的。” 陶朝青一惊,本来挨着椅子刚刚坐了半个屁股,马上被火烧似的站起,扑通跪倒:“奴才死罪!死罪!” 叶昭蹙眉道:“起来吧,我不是怪你,要说这广州城,若针针脚脚的地面都在你们控制下,那我反倒担心了,起来!” “是!”陶朝青站起,可不敢坐了,垂手而立。 叶昭又冲外面喊:“把全錓富给我带上来!” 不大一会儿,一名浑身哆嗦的仆人就被两位侍卫架进了花厅,侍卫一放手,他马上瘫跪在地上。 全錓富是将军府木匠,也是东四院的人,只喝了一口粥就被人唤出去做事,是以没中毒,活蹦乱跳的。其他人都贪吃了几口,可谁知道,若不是中途被人叫出去搬抬杂物,只怕全都稀里糊涂做了鬼。 他也不知道公爷叫自己何事,但见侍卫如狼似虎的,早就吓得肝胆欲裂,跪在那儿,磕头如捣蒜,“小王爷,小的知罪,知罪了啊!” 叶昭冷冷道:“你知什么罪?” 全錓富就是一呆,但还是连连磕头,地砖嘭嘭的响,那模样惨不忍睹,可陶朝青只是盯着他的一举一动,眼睛都不眨。 叶昭余光瞥到,微微点头。 “好了,你就跟我说说,这买粥的经过!”叶昭端起了茶杯,却紧紧盯着全錓富。 全錓富哭丧着脸,磕头道:“小的,小的什么也不知道啊,和平常一样啊,就是去赊账……”说到这儿就顿住了。 “恩,赊账,这么说你们是经常去了?”叶昭也知道,虽然府里规矩极严,但这些下人们出去狐假虎威怕是少不了的,越这不沾边地位低下的下人,怕反而越是在外面喜欢充大尾巴狼。 “是,是,每天早上都去买,是小贵子,小贵子他喜欢喝万福楼的粥,和小的没关系,没关系啊!” 全錓富鼻涕眼泪横流,这时候过失自然要栽在别人身上,小贵子本是王府太监,心灵手巧,跟在小王爷身边成了瓦匠。 “恩,每天都去,你们这一去都是怎么说啊?是说买给谁喝呢?”叶昭淡淡的问。 全錓富额头冒汗,可在小王爷面前,又哪敢说谎?砰砰的磕头:“小的该死,该死,他们,他们几个都喜欢招摇撞骗,恐吓那万福楼的掌柜伙计,说粥是给小王爷喝的,他们,他们就不敢收钱,都是他们干的,和,和小的没关系啊!” “好了,下去吧!”叶昭挥了挥手,侍卫马上上来,拎着全錓富脖领子拖着向外走,全錓富吓坏了,嚎啕大哭:“饶命啊,主子饶命!饶了奴才这一回吧!” “啪啪”想是挨了耳光被人喝骂闭嘴,哭叫声嘎然而止。 果然如自己所想,叶昭品着茶,琢磨了一会儿,转向陶朝青,问:“你怎么看?” 陶朝青心中憟然,这很明显,投毒是冲着小王爷来的,胆子可当真不小。可若细想想,想置小王爷于死地的人不胜枚举,洪门天地会余孽、公平党贼众、发匪宵小,甚至两广总督胜保都有可能。 僧格林沁呢?对小王爷又是怎么想? 这投毒之人的后台,可真是扑朔迷离。 甚至,北京城那位?陶朝青突然思及这位主子,脑子嗡一声,头皮发麻,不寒而栗。是啊,甚至这位主子,都有可能是幕后指使呢。 “这,奴才不敢说!”陶朝青眼睛看着地面,不敢抬头。 叶昭就笑了:“好,好一个不敢说。说起来啊,想要我这条命的人,可真是数也数不清,我这脑袋,可值钱的紧呢!” 陶朝青不敢搭言。 “万福楼,想也查不出甚么了,我想想,你也想想,这事儿怎么查!”叶昭端起了茶杯。 第三十七章 各算机关 肇庆府横春园。 如果说大清一南一北一明一暗两个权力中心尚处于萌芽阶段,那么广东省两个权力中心在渐渐形成则明眼人都看得出。 两广总督胜保几乎就没在广州城驻留几日,一直以统调帮办军务的名义留在肇庆,这可就苦了一干地方官员,公文往往要备两份,一份送往广州将军府,一份送往肇庆总督行辕。 而六王登基后,前往肇庆觐见总督大人聆听教诲的官员也多了起来,肇庆渐渐成为了广东另一个权力政治中心。 肇庆城横春园平淡疏朗,富有山林之趣,乃是肇庆刘姓富商祖业,现今则让与总督大人,成为总督大人的行辕。 此时的横春园花厅,坐了四五位官员。 两广总督胜保,曾经屡次在叶昭面前受窘,此时却气定神闲的端着珐琅彩茶杯品茶,为何?六王登基,心下大畅,有了反击的资本。 提督广东全省陆路军务总兵官黄梁维,胖的惊人,那檀木镂花椅在他屁股下咯吱咯吱的响,被摧残的好似随时都可能散架。可这个大胖子,却是任何人都轻忽不得,广东全省绿营皆受其节制,乃是仅次于景公的武官实权人物,手上沾满广东洪门会众鲜血,虽英法联军入侵广东打破了广东绿营建制,加之景帅收编,绿营兵大半被编入景帅各部,但他仍有数营绿营调度,更莫说就算景帅前锋左右翼中也多他故旧了,就算这些昔日绿营武将转换门庭,但多少对他总有个旧日上司情谊。 胜保也未想到黄梁维会同意与他一起上折子与景祥为难,不过再想想也就释然,不管景祥面上怎么拉拢他,这位昔日手握重兵的封疆大吏被架空总是事实,黄梁维看起来肥胖愚蠢,可实则对权力比谁都热衷,又怎肯不明不白的成为光杆将军? 提督学政田贵,不消说了,对广东新学抵制最为激烈,都已经几次弹颏景祥,更莫说联名请广州将军退民事这等折子,他还觉得折子措词太过温吞如水呢。 布政使唐树义,嘉庆二十一年举人,历任汉阳府同知、甘肃巩昌知府、湖北按察使等职,是位脾气火爆的花甲老人,对于广州新政不满溢于言表,时常对人叹息竖子不足与谋,这个竖子,指的是谁人尽皆知。 盐运使马辅辰,道光十五年进士,五十多岁,精神矍铄,看起来一团和气,文儒不凡,实则当初任陕西凤分盐法道员时,就捞足了银子,来到这粤东首富之区本以为可以大展捞银拳脚,谁知道景帅新政,通商简务,他这盐运使几乎要变得可有可无,权力被粤海关以及各种通商机构瓜分殆尽,他面上虽对叶昭唯唯诺诺,但只怕期盼叶昭倒台之心,比胜保、田贵等人还要更甚。 胜保看着在座官员,颇有些志得意满,当初也绝没想到会有如许多人对景祥不满,这阖省大员中,只有巡抚柏贵与按察使李蹇臣与其沆瀣一气,狼狈为奸。 柏贵就不说了,没有景祥,只怕他的乌纱马上不保,可李蹇臣却是知名大儒,所著《守拙斋训语》、《守拙斋杂著》、《宋拙斋诗钞》等文集传诵一时,会与那离经叛道的黄口小儿混在一起,实在令人百思不得其解。 按察使主管一省刑名,听闻是在律法上那黄口小儿信口雌黄,却颇得李蹇臣赞许,称为朝闻大道、夕死可也,竟然开始尽心竭力相助景祥,好似要搞什么广东通商法例等等地方法则,这景祥的迷魂汤也委实厉害。 不过不管怎么说,广东首要之员,自己六占其四,加之景祥新政行事日见乖张,却不信就斗不赢这黄口小儿。 “这折子又有多少人具名了啊?”胜保放下茶杯,笑着问学政大人。 田贵捻须,颇为得意的道:“惠州、雷州、高州三府府台都愿意具名。”他不怕得罪人,倒成了联络道府官员的最佳人选。 胜保心里嘿一声,好家伙,田贵果然老而弥坚,学台就是学台。 田贵却又恨声道:“依我愚见,不若这帖子就联名弹颏景祥,皇上圣明,两宫太后圣明,总不会叫他这样胡来!” 胜保微笑不语,看向了提督黄梁维。 黄梁维好似一直在闭目养神,偶尔还有轻微鼾声传出,令几名官员不时侧目,更有官员心下暗暗耻笑他。 谁知道他突然就睁开了眼,双目如电,凌厉无比,但只是短短一瞬,很快就黯淡下去,一派睡眼昏花的神气,嘴里含糊着道:“欲速则不达,欲速则不达啊!” 不知他为人的藩台唐树义、盐运使马辅辰怵然而惊,这弥勒佛黄胖子可不简单啊,莫怪总督大人这般看重他。 胜保微笑道:“军门之言不错,欲速则不达,何况景祥将军提兵有道,就算行事荒诞些,但皇上想也惜才,还用他统兵北进,剿灭发匪为宜。” 藩台唐树义、盐运使马辅辰都点头。 提督学政田贵却鼻子里哼一声:“提兵有道?运气而已,神保、哈里奇、韩进春皆不畏死之辈,却与他何干?” 胜保笑着端起茶杯,唐树义、马辅辰也均觉学台的话说进了自己心坎儿。 弥勒佛黄梁维又眯缝着眼睛开始养神。 …… 将军府花厅,叶昭慢慢品着茶,偏座红皮革绣凤沙发上,李小村恭恭敬敬坐的笔直。 叶昭瞥了他一眼,淡淡道:“听闻昨日你去南城巡捕局,将截查洋商马车的巡捕申饬了一番?” 李小村蓦然一惊,真是什么事也瞒不过公爷,垂首道:“是,戴利先生投诉他等不懂礼貌,学生去了南城巡捕局,也发现巡捕多不懂文明者,随地吐痰,说话粗俗……” 叶昭摆了摆手打断他的话,“不讲文明?”就笑了起来。 李小村也不知道公爷笑什么,更不敢问。 “事情总要一步步来,这些巡捕都是粗鲁汉子,却率性可爱,比之西洋所谓懂文明的巡捕不知道强多少倍。何谓文明?在香港英警印警对我中国人明目张胆的歧视算不算文明?”叶昭的话越说越严厉,李小村额头冒汗,更不敢说话。 “洋商为什么就查不得?车辆有可疑之处,怎么就不能查?” 眼见李小村脸色苍白,叶昭语气缓了下来,“小村啊,你自己也常说中外一视同仁,在洋人面前,你这脊梁骨可得给我直起来!” “是,学生知错了!”李小村一脸羞愧,阵红阵白,第一次被公爷疾言厉色申饬,心里颇为难受,更知道,此事只是个因头,公爷在借机点自己呢。 李小村办洋务商务是一把好手,公事上虽据理力争,但心底深处,想来还是对西洋之强盛向往,更为国人境况自卑,是以私底下时不时就冒出这种苗头,叶昭今日就是借此敲打敲打他。 本来叶昭拟成立商务局,奏请两宫太后任命李小村为商务局总办大臣兼粤海关监督,虽然李小村现今干的就是这差事,但毕竟没名没分,算是给他官衔确定下来,但现今看还是等等,得把他的这股子崇洋劲儿别过来。 外间都知道叶昭身边有二李,幕府第一师爷李小村、广东按察使李蹇臣,可叶昭却知道,自己手下实在有三李,还要加上个李鸿章。 只是李鸿章刚刚来广东,诸事不明,怕还在体验这广州的新鲜劲儿,若想独当一面,却需好生磨砺。 “你去吧,渐甫刚来广东,遇事要多提点他。”叶昭端起了茶杯。 “是,学生遵命!”李小村忙起身告辞。 李小村前脚刚走,内务局总监陶朝青后脚就被侍卫领进了花厅。 点了根烟,叶昭微笑将卷烟铁盒递给陶朝青,“来一根,这东西比旱烟强。”李小村不吸烟,叶昭自不会让他,总不能带的大伙儿都跟后世干部一般变成大烟筒,而陶朝青是卷旱烟抽的,叶昭也就难得能在谈事时点颗烟。 不在不会吸烟的人群中吸烟,是烟民要恪守的基本道德。 陶朝青毕恭毕敬双手接过烟盒,抬得高高的,退了几步,小心打开,这一连串的动作一气呵成,就好像公爷赏了什么宝贝。 看着他,再想起后世吸烟时你推我让的情形,叶昭忍俊不禁,摇了摇头。 拿出根烟,又将铁盒小心翼翼摆于墨色大理石茶几上,陶朝青最后还是没有拿茶几上的洋火,在公爷面前吃烟,总觉得不恭敬,恭声道:“公爷,奴才拿回去吃。” 叶昭微微点头,问道:“可查出甚么了?” “禀公爷,万福楼伙计掌柜厨子,并无一人潜逃。”陶朝青派人调查时心下也极为奇怪,根据公爷府买粥工匠所言,一路上并无接触外人,断不是被人中途动了手脚,只有一个可能,就是万福楼中有刺客同谋,本以为其早就会远走高飞,谁知道却留了下来,有什么图谋?还是艺高人胆大,真的不怕被人识破? “哦?那你怎么看?”叶昭慢慢掐灭了烟蒂,这却是自己也未想到的。 “奴才以为,若将其全部拿入大牢拷问,怕问不出什么端倪,贼人如此大胆,定然另有图谋,一动不如一静,奴才已经派人详查万福楼人众根底,又派人监视,断不会被其走脱,等理出头绪,再做道理。” 叶昭微微点头,“就照你说的办。” “奴才还有一事。” 叶昭就笑了:“肇庆那边又有什么动静了?” 陶朝青脸上露出佩服之色,“公爷果然神机,奴才没开声就未卜先知。” 叶昭摆摆手,“得,你怎么就不跟你们局总学点好的,他的花花道道都学来了,我跟你说,少灌迷汤!” 陶朝青尴尬一笑,其实倒也不是故意拍马屁,有时候确实觉得这位主子目光如炬,可精明的令人害怕。 不过听得出公爷话里亲近之意,陶朝青突然就觉得公爷不但可敬可怖,也委实可亲,躬身道:“此事倒也不甚机密,学台田贵、藩台唐树义、盐运使马辅辰都去了肇庆,加之本就在肇庆的制台、军门,好似频频会面。” 陶朝青也知道,学台、藩台、盐运不约而同去肇庆,那就是不怕被公爷知晓,这些人,是铁了心思跟公爷对着干了。 叶昭微微点头,“知道了。”倒是看不出喜怒哀乐。 …… 转眼巡捕局就到了放工时间,叶昭在问询处坐了多半天,可闷的紧了,抓起帽子就要出门,德斌准备接夫人郭络罗氏来广州,而北京来信,几日前郭络罗氏就已经动身,却是要去帮德斌准备准备,他夫妻俩的新府邸总要比在京城舒服。 “叶大哥!”问询室通往巡捕局院子的玻璃门一开,进来个黑大个,巡捕黑子,和叶昭一起封过赌馆的,对叶昭最为佩服。 “黑子。”叶昭对他点点头,就想走。 “叶大哥,今晚我请你吃饭,万福楼……”黑子红着脸说,令叶昭一怔,好端端请自己吃什么饭?脸又红甚么?不过去哪?万福楼?这可是巧了。 “小翠,你,你也来吧。”黑子转头结结巴巴的对马小翠说,黑脸几乎涨成了酱紫色。 叶昭恍然,好嘛,原来自己只是个幌子,敢情真正的目标是马小翠,这小子,还学会自由恋爱追女生了,不过,好得很哪! 马小翠收拾着文书,头都不抬:“不去,去那地方干嘛,贵的离谱!” 黑子马上又泄了气,垂头丧气的“嗷”了一声。 叶昭这个好笑啊,想逗黑子你还请不请我啊?但见他模样,倒也不忍心,就笑着对马小翠道:“妹子,一起去吧,难得宰黑子一顿,可得叫他大出血。” 马小翠一个月前剪了短发,配上深黑警装,肩头灿灿银星,斯文秀气中更添了几分英姿,她听叶昭话,满是无奈,这个人,三天打鱼两天晒网,还自来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就妹子妹子的喊自己,可倒是怪让人觉得亲切的。 “去行,那得你请客,你是大户。”马小翠撩了撩额头飘逸的刘海秀发,顽皮一笑。 “不用不用,万福楼大厨是我二大爷,伙计我都认识,咱晚点去,用不了几个钱。”黑子眼里又有了希望,抢着说。 听黑子话,叶昭目光闪动,拽出怀表看了眼,说:“就八点吧,八点咱去,包了场,摆上满满一桌,请你二大爷和馆子里的伙计搓一顿,也算你吃官饷,光宗耀祖了不是?”现今广州虽说渐渐有了夜生活,可八九点钟,酒楼茶馆甚至妓院也就到了关板的时间,八点去包桌,要不了多少银子,又可以把伙计全留下,刚刚好。 黑子愁眉苦脸:“包,包场?”包场的话这个月的饷银怕都不够,那还是别好吃好喝。 现今巡捕月饷改发银元,如黑子和叶昭这种最低级巡捕,每月三枚,折银大概二两一钱,倒是变相涨了饷银。 可惜叶昭自成为巡捕,就没拿到过一分银子。巡长魏定一也习惯了,估计叶昭就是哪家富家子弟被家里逼着出来做事,算是历练历练。这小子人机灵,主意也活泛,有时候遇到难题,魏定一都喜欢找叶昭商量一下,可琢磨着这样下去也不是个事儿,一分银子拿不到,回家估计也被认为不长进,早晚这小子要撂挑子。魏定一就向总局打了报告,请求给叶昭特殊待遇,或是降为编外散工也好,以旬计饷,可惜总局不批,看来这小子来头也不怎么硬,不然这点事自己报告打上去,要求合情合理,又怎么会被驳回来? 虽然一分饷银没拿过,但叶昭口气可大着呢:“没事,黑子你放心,包场的银子我出,十两八两的你叶大哥还不放在眼里。” 马小翠心下嘀咕,就知道摆谱。 “这,这不好吧?”黑子脸涨得红红的。 叶昭笑道:“你自己说,现在是不是光宗耀祖了?” 黑子红着脸点点头,可不是,吃官饷,回老家就好像皇帝回村一般,一村子的人都来接,左邻右舍那个羡慕啊,老爹老娘也都以自己为荣,常说祖坟冒了青烟,出息了黑子。万福楼做事的二大爷,以前仗着自己有门手艺是粤菜大厨,回村了见到自己一家那是眼皮都不撩一下,现下倒好,见面问长问短的,关怀备至,倒好象真成了自己的亲大爷。这一切,还不因为自己成了巡捕? 叶昭笑道:“这就是了,我是你大哥,我不帮你争脸谁帮你争脸?咱总要在你二大爷面前摆出个光宗耀祖的样子。” 黑子拙嘴笨腮的,哪说得过叶昭?挠着头,说:“可,可要叶大哥破费……” 叶昭摆摆手:“我若出事被人架梁子,你会不会帮我顶刀?” 黑子马上一挺胸脯,瓮声瓮气道:“我不帮叶大哥还是人么?” 叶昭笑道:“这不得了?走吧,咱溜达着去,到了那儿这点也差不多了。”转头对马小翠道:“今天叫你宰个狠的,放心,要晚了时辰,我雇马车送你。” 马小翠眼见排场越来越大,倒不想去了,吃人家的嘴短,这叶昭挺没个正形的,谁知道以后会不会有作奸犯科的朋友要自己等帮忙? 可黑子已经殷勤的帮她收拾文书,还抢着去扫地,马小翠摇摇头,只好由他们。 万福楼在西城,乃是旗城被捣毁后所建,从警署溜溜达达步行也不到一个小时路程,月色昏暗,黑子点了灯笼走在最前,进了城,见到西大街两旁又被挖坑,临近铺子被拆,到处都是土堆,大街主道上也堆起石渣,乱糟糟一团,马小翠奇道:“也不知道整日在折腾什么?” 叶昭心说要后世自己这个省长花名大概就是叶挖道了,确实,下水也好,自来水也好,这广州城的街道几乎就没有安歇的时候儿。 指了指两侧便道,叶昭道:“这叫扩道,看这路中间的石渣,准备修马车拉的铁轨公交,以后从广州城到黄埔港,几枚铜钱就到,可不用雇马车那般破费了,咱广州城人口会越来越多,加之有了铁轨道,原来的大街可就窄了,自然要扩,省城规划,自然要越早越好,免得临时抱佛脚抓瞎。” 又指了指两侧被挖的坑,说:“这是准备架电线杆铺路灯,以后啊,慢慢的,咱广州城大街上就全有亮亮的煤气灯,再出门就不用黑子提灯笼了。” 马小翠感叹道:“那,那可真好。” 黑子佩服的道:“叶大哥,你懂得真多。”倒是马小翠和叶昭在一起时间长,浑没觉出什么,不知不觉,马小翠遇到不懂的事,总是问叶昭,而往往马上被释疑解惑,知道了许多新鲜事儿。 叶昭笑道:“你们多看看报纸也就知道了。”《粤报》中文版已出,将军府下文要各衙门订阅,而西关分局,自也在订阅范围内。 黑子惭愧道:“我不识字。” 马小翠虽然识字,却都是后来学的,公文笔录等等,若由她书写,往往还要分局文书善后,因为她写的文里会看到许多圈圈叉叉,虽然看全文能猜懂意思,但每次叶昭见到她的笔录都会偷笑不已。 实际上,总局早就开设了文化课,各分局抽调巡捕轮流学习,虽然现今巡捕并不一定都要多高的文化,暂时也没那条件,但常用字必须要认识,写不出,总要认识,而巡捕升职,识文断字是必考的,从明年起,还会进行一次大范围考核,经过培训,常用字还是不认识几个的巡捕,准备裁退或者转回护旗左右翼。 这也是早就下了通知的,果然,黑子好似也想起了这事儿,发愁道:“我这浆糊脑袋,就是不认字,不知道明年能不能过关。” 马小翠瞪了他一眼:“谁也不笨,是你不用心,少找没用的借口。” 黑子摇头叹息,也不敢反驳她。 眼见前面就到了万福楼,叶昭就从兜里摸出一把银元,大概有六七个,塞进黑子手里,说:“拿着,一会儿跟你二大爷说,你请客,跟他威风威风。” 第三十八章 误中副车 万福楼上了门板,二楼状元阁满腾腾坐了一二十号人,后厨伙计跑堂伙计几位厨子和小力笨俱在,甚至万掌柜也兴致勃勃的留了下来。 万掌柜四十多岁,精明能干,极有头脑,从爷爷一辈就是这万家生意行的掌柜,他八岁入东城的老万福楼做小力笨,熬到今时今日接了父亲的班,可不仅仅是因为两家多年宾主情谊,其脑子活络青出于蓝才是主因。 从广州一连串的变化,万掌柜看得出,这巡捕局管理地方的格局已经形成,现在可断不是贸贸然就可以去府台等衙门击鼓鸣冤的时代,这治安纠纷等等琐事,多由巡捕局处理,而且这种趋势还会一直持续下去。 是以听闻大厨蔡老爹有一位作巡捕的侄子要在万福楼摆酒请客,他索性也就凑个热闹,街面上的人,多个朋友多条路不是? 看这位官爷又是个憨厚好客的人,和酒楼里伙计大多认识,今日这桌却是将不相干的小力笨学徒都留下了,万掌柜就一定凑份子,吩咐下去,今天蔡二爷请客,他则凑份子算犒劳伙计们,要大家都到。 菜肴酒水,万掌柜更早早就同黑子讲,只收本钱,是以今日这一桌菜肴可谓极为丰富,蔡老爹亲自操刀,置办了极可口一桌美味。 伙计们进这金碧辉煌的状元阁轻车熟路,可若说坐在里面吃喝,却是破天荒第一遭了,一个个都兴高采烈,各个夸蔡二爷仁义,富贵了不忘穷朋友。 黑子无端端升格为蔡二爷,一身老不自在,坐在主位如坐针毡,不时愁眉苦脸的看向叶昭。可一辈子也没经历过这场面,却也不免飘飘然,心说我黑子这一辈子算值了。更感激叶大哥给他这个出风头的机会。 人声鼎沸,酒菜飘香,等蔡老爹等厨房伙计上了桌,大伙儿开始推杯换盏,最开始自然是万掌柜领头,大伙儿敬三位官爷酒,马小翠捱不住盛情,也只得浅浅沾了一口,惹得大伙轰然叫好。 女巡捕,在这些没怎么见过世面的伙计眼中自然神秘的紧,毕竟以前他们在这城里能见到的女人大多为堂姐暗娼,现今虽然女子们出门的多了,可女巡捕,却总是令人产生许多遐想,更多对其工作好奇。 更不要说马小翠穿着黑制服英姿飒爽的神气了。 “二爷,看来您几位这是美差啊!”万掌柜挑着大拇指说,现在吃官饷能捞钱是本事,可没多少人会看不惯。 叶昭也常想,这种思维模式到了后世只怕也委实根深蒂固存在国人心中,是以就算在台下大骂贪官污吏者,实则上了台,却没几个能做到清廉如水的,也委实令人无奈。 黑子憨厚的笑,不知道怎么回答,确实,局里法则条例规定极为严格,就算“人情往来”接了辖区居民好处,也会被记过,严重的,马上开革。 可这些话他可不好意思说,吃官饷捞油水,本就天公地道不是,若说了实情,未免没面子。 马小翠却有些愠怒,心说又是叶昭,害得大伙被人家认为是以前那些人事不干就知道勒索良民的官老爷,给巡捕局抹黑。 瞪着俏目,马小翠就很不和谐的冷冰冰来了一句:“我们巡捕局最忌吃拿卡要的,如果你们有谁发现我们作巡捕的勒索财物收受好处什么的,可以马上来投诉,分局有人包庇,就去总局,总局要还有人包庇,就是我们老总都得受挂累,景帅说不定就砍了他的脑袋!” 众伙计都大眼瞪小眼,心说这女官爷真泼辣,可她说的都是真的吗?就算包青天,那还不是阎王好见小鬼难搪?世上哪有干干净净的衙门了? 万掌柜却是颇感兴趣,问道:“还有这等事?若真如官奶奶所说,可真是广州商人之福,广州百姓之福。”琢磨着,又道:“吃拿卡要,这四字可真是绝了!道尽以前种种陋弊!” 马小翠仰着脖子道:“自然是真的,吃拿卡要这四个字,听说就是景帅他老人家想出来的!”提起景帅,一脸的崇敬。 而黑子也马上坐得笔直,脸色肃穆,好像又变成了昔日战场上那远远听哨总传景帅谕令的小兵。 万掌柜目光闪动,“景帅,景帅……”满心的感慨。 叶昭一直默不作声,打量着在场众人,此时就更是任何细微处都不放过。 雅阁内沉寂了好一会儿,叶昭突然道:“景帅圣明,剿灭发匪指日可待。” 黑子马上瓮声瓮气道:“那当然,以前那会儿咱广州城多乱?我做木匠活的大哥,说他们木匠里十个有九个是洪门弟子,还有人拉我入会呢?现在,我看咱广州城早就没了洪门余孽。” 马小翠道:“要说景帅他老人家慈悲为怀,常说以前这些贫苦人不过生计所迫,加入邪教为的是寻求……”皱眉思索了一阵,道:“安全感,对,是为了寻求安全感,人多力量大,扎堆免得被人欺负。等政事清明,人人生活有了奔头,自然而然就会和邪教脱离关系,现在这洪门在咱广州可没了生存,生存……土壤。” 万掌柜连连点头:“有道理,有道理。” 叶昭不说话,只是品茶,有意无意的瞥着众人。 虽然朝廷也称发匪、天地会为邪党,但更多的时候视其为贼,叶昭却不然,在广州却是极为突出其“邪教”之说,占领舆论最高点,让向往安居乐业的民众对其敬而远之,要说也是,现今民众最希望的不过是有口安乐饭吃,日子有奔头,谁会去杀官造反?其实就算前几年,广州天地会活动最活跃之时,大多数天地会弟子,不过是一种加入帮派被欺负有人出头的心态,真的抗旗造反的,多是亡命之徒或者乡下吃不上饭的农民。 这席饭谈谈说说,天南地北无所不聊,公平党同肇庆僧王、胜保、黄提督的对峙局势也被提及,直到最后万掌柜觉得不妥,笑着说:“莫谈国事莫谈国事”,话题才渐渐转为家长里短。 此时的肇庆横春园书房,房门紧闭,房内只坐了两人,两广总督胜保、提督黄梁维。 看着黄梁维草拟的折子,胜保微笑不已。 折子中,黄梁维奏请皇上、两宫太后体谅维系地方治安之要,重编广东绿营,将粤兵护旗前锋营左右翼编入绿军,澄净一地平安,更可使得广东兵制混乱局面稍减,绿营调度灵活,全力配合僧格林沁亲王与景祥将军剿灭党贼发匪。 “好一个釜底抽薪!”胜保笑着,折子冠冕堂皇,却是击中景祥要害,粤兵、绿营兵制混乱,正是现今景祥的命门,景祥在名义上只是神炮营统领,虽同英法作战时指挥广东诸军,但英法既去,就算为了剿灭发匪仍由他统帅诸路粤兵,可也不该将提督摒除在粤兵体系外,而应提督节制绿营,最多提调之下,配合他景祥谕令就是。 微笑看着黄梁维,胜保暗暗点头,这可真是自己的定海神针,迂迂回回就连景祥的兵权也要一点点削弱。 有黄梁维助自己,何愁那黄口小儿猖獗?定叫他举步维艰,不知不觉间就众叛亲离,成为孤家寡人、光杆将军。 …… 第二天一大早,陶朝青就兴冲冲的来拜见叶昭。 “公爷,奴才查到厨子赵阿采有问题。”花厅里,陶朝青将一份文书毕恭毕敬递与叶昭,他双眼布满血丝,显然几晚都没睡个安稳觉。 叶昭翻开文书,是那赵阿采的经历,佛山人,父母双亡,幼时在佛山宣春堂学过几年小旦,后拜竹升面老李为师,学习作面,老李对其颇为照顾,将手艺倾囊相授,几年后,赵阿采进了广州城,在许多酒楼做过事,一年前,进了万福楼。 看了几遍,也看不出什么问题,叶昭抬眼看向了陶朝青。 陶朝青自不敢卖关子,躬身禀道:“主子,那佛山宣春堂主人,与琼花会馆的李文茂乃是儿女亲家。” 佛山会馆?李文茂?叶昭猛地就想起了阿尔哈图,那为了救护自己惨死与刺客刀下的铁汉。 “消息确实么?”叶昭淡淡的问。 陶朝青极有把握的道:“奴才亲自去了佛山,多方打听才求证到的消息,千真万确。” 叶昭微微点头,从袖子里摸出了一张纸条,递与陶朝青,说:“原本就想你盘查这三人的。” 纸条上有三个人名,“万掌柜、大牛、赵阿采”。 昨日观察之下,每当黑子等人以轻蔑的语气提到洪门发匪,大牛脸上就有怒气浮现,而万掌柜则一直搅稀泥,赵阿采表现的最自然,却是太过自然了,偶然跟着随声附和,但眼神中却看不到轻蔑之色。 大牛这个小伙计可能认识洪门天地会亦或发匪党众,但性子太直,不大可能参与下毒这等机密。赵掌柜顾左右而言他多半出于商人的谨慎,三人中,最可疑的本就是赵阿采,陶朝青的调查又证实了这一点。 陶朝青看着纸条,惊佩不已,实在不知道公爷又如何圈定了疑犯。 “收网吧,这三人都带回来问话。”叶昭淡淡的说。 “喳!”陶朝青单膝跪倒领令。 …… 一个时辰后,万福楼突然涌进一批深蓝中山装的精壮小伙子,各个精神抖擞带着家伙,食客都被惊惶的赶出来,一时鸡飞狗跳。 万福楼对面茶座二楼雅间,一双清澈眼睛默默的注视着这一幕,当看到被五花大绑带出来的第二人正是赵阿采,清澈眼神猛地一凝。 “大师兄,这下我们怎么办?”身后有一个清脆的女子声音。 “景祥果然狡诈,好快的动作。”大师兄语气木然,听不出喜怒哀乐。 “幸好大师兄早有准备,那景祥再狡诈,也逃不出大师兄的神算!”女子声音里满是崇敬。 还是那木然的男子腔调:“只是可惜了赵阿采。”语气中却听不出惋惜之意。 “成大事者,必须有取舍,有牺牲。”女子声音坚定。 “嗯,还是你明白,这下一步棋……”木然的声音说着,手里棋子轻轻落盘,绞杀了黑棋一条大龙。 …… 看着聚精会神写作业的蓉儿,叶昭肚里好笑,看她可爱的小样子就想逗弄她。 这是荷花楼一楼的书房,成了蓉儿做功课的专用领地。 今天是蓉儿第一天上学,小学初班课程有三,语文、数学、初级自然科学,语文由三字经开始教授文字,蓉儿早就背得滚瓜烂熟,初级自然科学则是启蒙教育,浅显的讲解自然万物、日月星辰等知识,这些知识蓉儿也早就从相公那儿获知了许多。 三门学科,实则由一名教师授业,今日主要是简单的给学生们介绍了三门学科的基本概念,只有数学教了几个阿拉伯数字,要学生们回去每个数字写三十遍,蓉儿现在就正在用贮水笔写着“1,1,1……” “我帮你写吧。”叶昭笑着说。 蓉儿却是连连摇小脑袋,可不是,还想拿这学期的小红花呢,和相公说好了,自己拿到小红花的话相公就不许再揉自己脑袋捏自己脸蛋,更不许搂着双腿把自己抱起来,总之要杜绝相公再做这种拿自己当小孩子看的习惯。 叶昭能猜到她的小心思,更是好笑,走过去就挤在蓉儿身边坐下,和她挤在了一张椅子上。 蓉儿无奈,只好向旁边挪挪小身子,有时候也真拿相公没办法。 侧头看了蓉儿一会儿,叶昭突然伸出手去,捏着贮水笔的笔帽笑道:“要这样练字才写的扎实。” 蓉儿猝不及防,笔尖一抖,纸就污了一片,无奈的转头看着相公,见相公一脸无辜,也只好苦着脸将污了的纸扔进垃圾桶,愁眉苦脸的重新开始写,相公喜欢胡闹,有什么办法?只能听他由他。 “喂,蓉儿,你怎么就不跟我发脾气呢?”叶昭总是很奇怪,这小家伙,不管自己怎么欺负她,就没生气过,按说这个年纪的小丫头是最有小脾气的时候嘛。 蓉儿不吱声,小身子却又向叶昭怀里靠了靠,好似在回叶昭的话。 叶昭心里这个温馨啊,忍不住轻轻亲了她小巧的耳朵一口,笑道:“你呀,快点长大吧。” 蓉儿就又向叶昭怀里挤了挤,好似要将叶昭挤下去,自是在“发脾气”。 叶昭忍不住笑,正想再亲亲她,书房门被人轻轻敲响,如意的清脆声音,“主子,陶朝青求见。” 偏厅中,陶朝青拿着一份供状,脸上表情有些怪异。 “怎么?又遇到难题了?”叶昭笑呵呵进了厅。 陶朝青忙见礼,双手将供状奉上:“主子,您自己看。” 叶昭接过来扫了几眼就笑了,赵阿采的供词里,却是指认广东提督黄梁维为幕后主使。 “奴才怎么拷打,他都不肯供出真正主谋,一口咬定是军门指使他做的。”陶朝青无奈的说,心里也佩服赵阿采是条硬汉子。可按照他的出身,十有八九就是洪门余孽,是曾经刺杀过主子的李元茂一党,但酷刑用了个遍,他就是不肯招认,更不肯说出洪门余孽所在。很明显,黄梁维双手沾满洪门弟子鲜血,这是栽赃嫁祸呢。 叶昭放下供词,端起茶杯品了口,笑道:“怎么没供出真正主谋,这供词白纸黑字,写得不明明白白么?” 陶朝青大吃一惊,看向叶昭,这,这栽赃之计,主子不会这都想不到吧?可见叶昭微笑神情,陶朝青渐渐恍然,继而拜服,再而惊惧。 好厉害的一招借刀杀人,那洪门余孽想借主子手除去黄梁维,主子又何尝不是在利用他们?只是一下给黄梁维这么大一个黑锅,这也太狠了。 “主子,要不要奴才再去审讯,说不定还能供出更大的主谋。”陶朝青微微躬身。 叶昭一笑,知道陶朝青话里的意思是要回去诱供,准备把黑锅栽在胜保头上。 “不必了,我相信他所言俱是实情。”叶昭摆了摆手,胜保集团最难对付的就是黄梁维,洪门的人,倒是给自己送了份大礼。不过这些洪门党徒只怕还有后招,自己却是要细细思量一番。 琢磨着,叶昭又道:“你把人和供词都送肇庆去,送去黄军门行辕,我再写一封信给他。” 陶朝青又是一怔,疑惑不解的看向叶昭,这,把人送给黄梁维? 叶昭摆了摆手:“下去吧。” 陶朝青心思电转,猛地醒悟,心下更是惊惧,躬身道:“是,奴才知道怎么办了。” …… 肇庆城金丰园,被提督大人包下作了临时行辕,这是一座两进两出的宅子,青松翠柏,青瓦屋脊层层叠叠,从外间看去,气派宏伟。 花厅中,胜保正与黄梁维叙话。 昨日黄梁维将整编绿营折一份递去广州观音山两宫太后处,一份递上了京城,此时正怡然自得的品茶。 胜保微笑道:“等你的折子有了下文,咱们这为景祥卸担子的折子也就该递上京了。”借这段时间,再多联络些官员具名,声势愈大愈好。 有时候太多官员联名上折不是好事,反而被皇上不喜,但这次不同,皇上想也希望看到广东官员同声共气对抗景祥。 黄梁维微笑不语。 接下来,该景祥手忙脚乱了吧?这黄口小儿道行能有多深?在广州搞得天怒人怨,这下叫他知道知道厉害,这顺风顺水的,看他狂妄的自以为是,还真以为打了几个胜仗,就可以胡作妄为了。 “大人,外面有广州将军府属员陶朝青求见。”花厅门口,黄管家手上拿了拜帖。 胜保就微微一笑,“军门,看来景祥要下血本拉拢你了!”想来折子到了两宫太后处,景祥已经见了。 黄梁维眼里闪过一丝得色,“带他进来!”他心思细腻,自要当着胜保的面见景祥的人,以免胜保心下起疑。 不一会儿,黄管家领着一名仪态从容的中年汉子进了花厅,深蓝色中山军官服,凭空添了几分威仪。 “见过二位大人!”陶朝青微微躬身抱拳,不卑不亢。 胜保脸色一沉,这景祥的爪牙,也和他一般无礼。 “这封信是将军写给军门的。”陶朝青双手递上一封火漆封着的书信,很明显,他对这封书信都比对胜保、黄梁维恭敬许多。 胜保脸色更为难看。 黄梁维倒是不动声色,接过信,当场拆开,看了几眼,脸色突然就变了,啪得一拍桌子:“什么刺客?什么我的主使?这话从何说起?” 叶昭信里,言道有人欲投毒行刺自己,刺客被抓捕后,受不住拷打,供认幕后主使为军门大人,但自己自然不信,是以将刺客交与军门大人,请军门大人相助缉拿真凶,以免外间流言蜚语侮军门之名。 话说的客气,却句句令人心惊。 陶朝青抱拳道:“刺客已经送进军门大人府内,在下告辞!”说着也不等两人说话,转身出厅而去。 “好个狗奴才!无礼之极!”看着陶朝青背影,胜保眼神冰冷。 黄梁维却是大声喊:“来呀,把广州送来的刺客带上来!” 胜保蹙眉道:“甚么刺客?” 黄梁维将叶昭的信递给胜保,胜保扫了一眼,微微一惊:“军门,这刺客莫非?” 黄梁维压着怒气,摆摆手:“绝无此事,我倒是盼景祥死,可也没糊涂到派人去刺杀他!”说着,脸渐渐阴沉下来:“我倒要看看景祥玩什么花样!” 不一会儿,几名兵勇战战兢兢拖着一“人”进厅,甚至,已经说不上是人了,全身血呼呼的没一处好皮肉,指甲掉光,十指成了血团浆糊,半敞的胸口可以见到焦糊一片,头发垂下,隐隐露出一张沾满血污的脸。 饶是黄梁维和胜保久历战阵,见此惨状,也都不由得心里忽悠一下。 “军门,小的……该死,辜负军门重……托,受刑不住,招出了……军门……”那人好像突然醒了,气若游丝,好似用尽全身力气挤出一个个字。 黄梁维快气疯了,啪的一拍桌子,“混账!给我拉下去用刑!我就叫你生不如死,看你还敢不敢信口雌黄!” 几位兵勇互相对望,心说这还能用刑吗? 但没办法,正想拉他下去,突然就见这刺客脑袋一歪,嘴角缓缓渗出一丝黑血。 “大人,不好,他,他自尽了!”兵勇们七手八脚撬开刺客嘴巴,此时刺客已经没有一丝声息。 胜保一惊而起。 黄梁维却慢慢的坐了下来,景祥好毒的手段,这刺客死于自己府邸,自己可真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嘴里毒药,岂能瞒过景祥爪牙,说不定就是景祥的爪牙塞给他的,此人被折磨成这般,自是求速死。 黄梁维看向胜保,心里轻叹一声,这就是你嘴里的黄口小儿,现今你可知道厉害了? 第三十九章 狼狈为奸 “总督大人,看来我回不得广州了。”黄梁维思索着,缓缓的说。 胜保脑子有些乱,本来稳操胜券的局面,却被这突如其来的刺客案搅了个昏天黑地,将军府有人下毒倒是略有耳闻,可怎么也没想到会被那黄口小儿轻描淡写变成了手上棋子,一子落自己满盘皆落索。 “恩,暂时不回也好。”胜保知道黄梁维心思细密,小心谨慎,虽说黄梁维乃一方大员,按官职品阶与他景祥同为从一品,没有皇上御旨谁也动不得,但留在肇庆也好,免得回了广州那黄口小儿又出什么妖蛾子。 黄梁维端起茶杯,沉声道:“我这就给皇上和两宫太后上折子解说此事,清者自清,我相信皇上和两宫太后定不会轻信他一面之词。” 胜保缓缓点头,见黄梁维如此镇定,心下一安,这黄梁维什么风浪没见过,断不是田贵之流能比,定海神针就是定海神针,那黄口小儿想扳倒他,可没那么容易,只怕竹篮打水闹一场空。 …… 荷花楼一楼听雨轩,落地玻璃门窗,雪白蕾丝窗帘,从深蓝色的玻璃窗望出去,外面山石嶙峋,喷泉小池,凭空添了几分深邃韵味,而喷泉如雨,滴打荷叶,叮咚不绝,是以这间休闲室被名为“听雨轩”。 此时蓉儿小身子陷在软软的乳白色沙发里,正愁眉苦脸的俯身做算术题,茶几上,摆了一堆书本。 针织的薄薄雪白毛衣裹着她的小身子,露出半截晶莹小细腿,粉雕玉琢,休闲的很,可爱的很。 转圈的乳白沙发,叶昭斜躺另一侧沙发中,双腿翘在茶几上,懒洋洋的神气,真正是站没站相坐没坐相。 锦二奶奶在玻璃窗前伫立了一会儿,轻声道:“真美。”她披着一袭轻纱般的红裙,玉骨冰肌,雪腻酥香。 “公爷,您不吃颗烟解乏?”小巧妖娆的红色绣花鞋袅袅移到了叶昭近前,锦二奶奶小声的问。 叶昭摆了摆手,问道:“今日是西洋的礼拜天是吧?”国立一小以公历制,每周日休息,而同样周日也是锦二奶奶回荷花楼的日子。 锦二奶奶轻轻点头,莺声道:“是呢,每到周日,铁行管理层会留人值日,其他人轮流歇班。” 叶昭指了指茶几上的课本,笑着对锦二奶奶道:“金凤,帮你姐姐的忙,写几个字。” 锦二奶奶又哪敢碰蓉儿的东西?何况一早就听说了,夫人今日的功课语文要抄字千遍,自己的字可比不过小夫人。 “金凤不敢献丑。”锦二奶奶坐都不敢坐。 蓉儿却突然抬起了小脑袋,伸出小手招呼她,说:“金凤,你来,帮我写写!” 锦二奶奶一怔,随即喜上眉梢,急忙小碎步蹭过去,在蓉儿示意下坐到了她身边,可真有些受宠若惊。 蓉儿低声跟她说,她就连连点头答应,按照蓉儿吩咐拿起贮水笔帮蓉儿抄写三字经的前四句。 叶昭就笑,这抄文千遍对于那些不识字的学生固然可以起到强制记忆的效果,但对蓉儿可就不同了,蓉儿写字极为漂亮,水笔字同样如此,写每一个字都要讲究精气神,绝不会敷衍了事,是以要说叫蓉儿写几千个字,委实是一件苦差事。 “相公,我今天送同桌了一枝水笔。”蓉儿伸个小懒腰,说,在学校的事,几乎事无巨细都要跟相公讲。 叶昭笑道:“怎么不每人送一枝?”其实女班课本笔墨工具等等皆免费,甚至中午还免费供应午餐。 蓉儿极耐心的跟相公解释:“她发的水笔被弟弟弄坏了,学校规定,这种情况就要自己花银子买,蓉儿看她一直哭,就送了她一枝。” 锦二奶奶轻声道:“姐姐真是菩萨心肠。”不忘任何时候拍这位小姐姐的马屁。 叶昭就不由得瞪了她一眼,其乐融融的场面总被她的谨小慎微给搞的变了味道,可想想也难怪,大门大户的权术斗争总是难免,现下还好,若自己再添几房,只怕就热闹了。 突然就有些汗颜,怎么自己现在就想着添房了?可真是食髓知味,要被这锦二奶奶等人带坏了! “公爷,金凤昨天发了一封电报,听说瞬息就可到香港,是吗?”锦二奶奶仰起俏脸,小心翼翼的问。 叶昭微微点头:“差不多吧!” 香港到广州的电报线路已通,现在开始架设广州至佛山、肇庆、韶州等线,而一些洋商更开始准备铺香港到上海的海线,不过最后能不能将电报线路引上岸,接进上海租界,还要看两江官员是什么态度,广府电报行要不要去凑这个热闹呢? 正思考间,听雨轩的房门轻轻被人敲响,吉祥的声音:“公爷,小安子求见,在花厅候着呢。” 叶昭一笑起身,对蓉儿和锦二奶奶道:“你们玩,我这有正经事了。” 沙发上,一大一小两个美女都点头,一个娇艳如海棠,一个清纯如雏菊,丽色辉映,说不出的明媚动人。 叶昭就带着满满的温馨去了花厅。 安德海是来请叶昭去观音山的,太后传见,其实昨日前日叶昭都去了观音山,钮钴禄氏微染风寒,叶昭接连几日去探望,自令钮钴禄氏感念欣慰。 飞驰去观音山的马车上,小安子见叶昭从袖里摸出几张银票递给自己,吓了一跳,连连摆手推辞,“奴才怎敢要公爷的赏赐,公爷快别吓奴才了!” 叶昭执意塞给他,小安子噗通就在车厢里跪下,带着哭腔道:“公爷,公爷助太后脱离险地,对奴才就是天高地厚之恩,奴才是贪财,可公爷的银子奴才不能要,不敢要,奴才立誓,就算砍了奴才的脑袋,奴才也不会说公爷半句坏话。” 叶昭就笑着拉他起来,“你呀你,我懂你的意思,说实话吧,咱哥俩一见如故,这点银子难道是我想你在太后面前为我美言吗?那可小看了你,也小看了我。只是广州比不得京城,两宫太后用度一切从简,你们呢,也跟着两宫太后受苦,我心里总有些不落忍,这点银子,算是给大伙宽裕宽裕,还有你见到什么稀奇事物,也有银子买回去孝敬太后不是?听我的,拿着。” 说着话,就把银票又塞进了小安子手里。一席话被说进了心坎儿,小安子眼睛红红的,点头接过,哽咽着说:“那,那谢谢公爷了!” 叶昭微微一笑,不语。 …… 观景园配楼暖阁,软榻上,兰贵人端庄明丽,慵懒而优雅的端起茶杯,流光溢彩的长长鎏金指套如兰花绽放,宣示着无上的富贵和权威。 “母后皇太后的身子可大好了?”坐在软墩上,叶昭关切的问。 俏目如波,在叶昭脸上转了一圈,清清脆脆的道:“好些了,劳你有心。”,或许身份使然,其声高贵典雅,煞是动听。 “那臣弟就安心了。” “景祥,你可真当我与姐姐乃是你的皇嫂?”兰贵人俏目如电,盯着叶昭。 叶昭满脸诧异道:“臣弟可是做错了甚么?” 兰贵人一瞬不瞬的看着叶昭,道:“母后皇太后今日看了折子,极为生气,言道你为我姐妹二人受尽了委屈,却从不跟我二人讲,可真当我二人是亲人么?” “不知太后所阅何折?”叶昭一脸迷茫。 “黄梁维的折子,看了折子,母后皇太后才知道你被人行刺,太后说,这才短短几天?你就屡遭杀身之祸?不跟我讲,可是在埋怨我么?” 说到这儿兰贵人顿了一下,说:“这是母后皇太后的原话。” 叶昭垂头道:“臣弟不敢,臣弟只是不想两位皇嫂烦心。” 兰贵人俏目瞟着叶昭,淡淡道:“我自然明白,你想一力承担,乃是爱护两宫之心。”说着轻轻叹口兰花气,道:“若没有你,这些督抚又怎会有折子给两宫看?怕早就忘了我们啦!”这话倒不假,没有叶昭,就算两宫来广州巡幸,地方大员上折子无非是客气话歌功颂德,又如何会有军国大事奏章? “臣弟惶恐。”叶昭垂下了头。 “行刺你之人,是黄梁维主使?”兰贵人说着话仪态万千的轻轻端起茶杯品茶。 叶昭心思电转,别看她问得轻描淡写,好似全不在意,但这话一问一答,几乎就能昭示自己与她以后关系的走向,以她对自己的观察,对这件事的分析,只怕多半不会相信黄梁维派人刺杀自己,自己该如何回答?还是一副忠心可鉴日月可表的架势? 一抱拳,叶昭轻声道:“不瞒皇嫂,依臣弟推测,行刺臣弟之人多半乃是洪门余孽,臣弟不过顺水推舟,推到了黄梁维身上,那黄梁维与胜保狼狈为奸,若时间长了,怕变生肘腋。” 兰贵人沉默了好久,终于微微点头:“你能这样说,很好。” “臣弟不敢在皇嫂面前说谎,不然就算蓉儿知道,也不会饶了臣弟。” 兰贵人嘴角浮现出一丝笑意,她知道,面前这深浅难测的少年,委实疼蓉儿的紧。 “听说你还叫她去上学了,胡闹,简直是胡闹!”话是申饬的话,语气可亲热的很,浑不似刚刚客气中冷淡疏远,好似隔了一层厚厚的纱幔。 叶昭讪讪地笑,挠了挠头。 见这自己日日琢磨其心思却总觉得其神秘难测的男人突然在自己面前窘迫的像个孩子,兰贵人心里的阴霾好像也在这一刻被亲情融化,微笑道:“你呀,可不能就惯着她,蓉儿那孩子,小时候就顽皮,现在有你撑腰,可要无法无天了。” “是,臣弟领谕,回去就教训她。”叶昭一脸正色。 兰贵人微微蹙眉:“你比她还胡闹,两个混世魔王!” 叶昭干笑两声,没接话。 过了会儿,兰贵人问道:“黄梁维你准备怎么处置?” 叶昭道:“臣弟的意思是将之革职拿办,但一切还由皇嫂作主。” 兰贵人道:“听闻他一直留在肇庆,你怎么拿?” “臣弟在想办法。” 兰贵人俏目闪了闪,说道:“想来你定有法子的,我这就请姐姐下喻,拿办黄梁维,裁撤广东提督一职,绿营皆归你节制!” 叶昭忙站起身:“臣弟领谕!”心下却是一晒,这小女人比自己还狠,这可真是一了百了了。 …… 肇庆横春园,胜保一直送黄梁维出了正门,微笑道:“过几日京城六百里加急就该到了,任他景祥狡诈,还不得乖乖咽了这口苦果?”想来皇上也会准了黄梁维的折子,将景祥麾下前锋左右翼编入绿营。正是任你千般计,我有一定之规,几日后,一切就成了定局。至于因为刺客事黄梁维请罪的折子,那又是后话了,皇上定有计较。 黄梁维微微一笑,拱了拱手,回身肥胖的身子费力的钻进轿子。看着那几个瘦骨嶙峋的轿夫,胜保直皱眉,可莫一不小心将军门摔个好歹。 轿子晃晃悠悠起行,黄梁维闭上眼睛养神,轿子轻晃,坐在里面极为舒服,不知不觉困意上来,恍恍惚惚不知今昔何年。 突然“嘭”一声,轿子落地,黄梁维一个趔趄,几乎仆倒在轿子里,气得大骂道:“混帐东西?!怎么回事?” 话音未落,轿帘一掀,一柄黑洞洞的枪口对准了他,冒出笑眯眯的一张脸,生面孔,不认识。实则是内务局特务署副官岳洪。 “不许出声,出来!”岳洪笑着说。 黄梁维马上就知道定是景祥的人,眼珠一转,就知道没景祥谕令,他定不敢伤了自己性命,突然就扯开嗓子大喊:“来人!来人啊!有人行刺!” 岳洪却没想到这胖子如此奸诈,愣了下,跨步进轿,猛地按住黄梁维嘴巴将他按在轿椅上,又拽出布团塞进他嘴里,用绳子绑住,黄梁维呜呜的挣扎,却喊不出了。 岳洪这才将他拽出轿子,同旁边几名路人打扮的特务七手八脚将黄梁维塞进旁边的马车里,黄梁维何等沉重,可真是人人冒了一头汗。 一声唿哨,众人四散而去,马车则疾驰向西城门,大街上,只留下被打昏的轿夫和侍卫,行人早就闪避的远远的,这时才敢围上来看热闹。 当亲卫上气不接下气连滚带爬的来向胜保禀告时,胜保脸都绿了,这景祥好大的胆子,竟真敢拿办一品大员,还将朝廷法制看在眼里么!真要拿太后谕令来挟天子令诸侯么? 他的爪牙带着黄梁维,想来走不远,这时候只有去亲王军营,请亲王派骑兵追捕,谅也能追上,亲王对自己与景祥的争斗虽隔岸观火,但想来自己禀告贼人绑架一省提督,就算亲王心知乃是景祥所为,如此胆大妄为,也断然会遣骑兵追剿。 计议已定,大声喊道:“来呀,备马车!去南门军营!” 西城守城军士被打晕,马车疾驰而出到了一处小树林,早有几个人,十几匹马在等候,岳洪将黄梁维从马车车厢里拽出来,双手恭恭敬敬举起一幅黄色绢布大声道:“太后懿旨,查提督广东全省陆路军务总兵官黄梁维勾结匪类,意图不轨,着广州将军景祥拿办!” 黄梁维呜呜的,满脸愤怒,却说不出话。 岳洪又毕恭毕敬收起黄绢,做个手势,和几个人一起将黄梁维抬上一匹马的马鞍,用绳子牢牢捆缚。 有一小个子笑着问:“大人,那蒙古亲王的骑兵真会来追咱们?” 岳洪翻个白眼道:“少废话!上面怎么说咱就怎么办,小心驶得万年船,上马,走了!” “好咧!”那小个子翻身上马。 六七个人,却是十四五匹快马,可以轮流骑乘,日夜不停。 …… 广州北城门。